自泽珉恹然离去后,贤玥便一直将自己关在了斓秀宫东北侧的临水禅房中,一概不再接见任何人。
这个并不甚大的木质禅房筑于波光粼粼的碧池中央,唯有一小木栈可通,里头亦仅供奉着三尊佛像。许是素日里这个禅房她来的极少,宫人们清扫此处便亦难免有些偷懒。如今放眼望去,佛台处已蒙上一层细微的灰尘,供台上所摆放的瓜果亦不再新鲜。
贤玥秀眉微蹙,恰逢心头抑郁难解,此番索性一鼓作气挽起衣袖,径自出门用木桶自碧池中打起了满满一桶水,又辗转地从屋后处寻来了洁具,决心独自一人好生将这里头清扫一番。
而候于池畔外的一众宫人皆是面面相觑,却又不敢出声相劝。
于是再度回至禅房之中,贤玥自下而上,将眼见的每一处都清扫的极为细致,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将心头万千繁杂的思绪稍而搁浅。
放眼从前,她并不多来这里,实则因为她亦不太信这些,只觉得这不过是世人寻求安慰并打发时光的一种方式。可时至今日,当自己深切地觉着失去了生命中重要的人,并且再无可能待她好的时候,也唯独这种方式,能稍稍聊以安慰……
可怜又可钦的泠霜啊,如今也只能唯愿你在另一个世界安好。
室内烛火暖容,梵香氤氲,贤玥思量间不觉红了眼眶,她下意识地扬起了脸,不欲让眼泪下落,却又恰好对上了观世音菩萨那双参透芸芸众生的明眸善睐。
那双慈悲的眸子,仿佛看透了这世上所有无谓的生离死别、爱恨情仇,体味着世间百态,包容着人间疾苦,并治愈着一颗颗受伤的心灵,使其在感化过后再度归于纯粹。
在祥和目光的凝视下,贤玥心内一紧,继而放下了擦拭莲台的绸布,下意识地双手合十,喃喃启声。
“观音菩萨,我的爱人变了,变得不再与我心意相通,变得令我再难懂他。如今我辨不出真心,亦看不清未来,甚至不知自己究竟还在这里为何而活……”
正当贤玥神色凄楚的呢喃间,一缕明媚的阳光忽而越过殿角,穿透半敞的楠木纱窗,继而投射在了菩萨丰颐秀目、唇畔微杨的脸上。
须臾间禅房外日光倾城,鸟雀鸣翠。
难道,眼前的这一切是菩萨在回应着她什么吗?
贤玥一时自是震惊难言,不禁倒退半步,可正在此刻,她的后脚亦触碰到了桌角下的一个物什。于是她好奇的蹲下身,垂首打量起了这个式样普通的小锦盒。这般粗糙的纹路做工,似非宫中之物,贤玥略带疑惑地打开铜扣,却只见里面整齐摆着的全是写满歪歪扭扭小字的纸绢。
她讶然地取出了那刀厚厚的小纸绢,一张张地看了起来。
“娘娘这几日心情很不好,希望菩萨您大慈大悲,能保佑她快快好起来。”
“贵太妃走了,我们娘娘是个了不起的人。”
“今日是娘娘的生辰,我看见了世上最美的烟花,也看见了情急中陛下对娘娘的真心。愿菩萨保佑陛下与娘娘早日化解心结,重修旧好。”
“难以相信,娘娘近日竟与容妃走近了起来。不过她的心情似乎也比先前好了一些,我很开心。”
“娘娘说往日得空要给我作张画,我太期待了。芙笙小姐今日亦是极美,不过往后她便是永嘉公主了。”
“陛下为何忽然变得如此无情,我好失望,只求菩萨保佑他别再伤害我们娘娘了。”
“菩萨,您看我的字写得好一些了没有?”
“母亲,今日是我的生辰,我好想你,今生唯愿能再见你一面。”
……
看至此处,贤玥泪波流溢,早已明白锦盒的主人是为何人!
这其中的一字一句,尽是寒寂城中最为难得的无邪天真与真情实意。这些年来,单纯明媚的花茵何尝不是把她看做家人一样对待?而现如今,她又如何能因寂泽修那不近人情的旨令使这份难能的感情起了嫌隙?
正当贤玥阖上锦盒,决心起身去寻花茵时,房门却忽而被汐岚用力地拉开。只见汐岚面色绯红,气喘吁吁,一看便是来的路上跑的极快。
“小姐,小姐不好了,花茵方才跪在殿前被惊蛰醒了的毒蛇给咬了,如今人已疼晕了过去!”
贤玥玉手一抖,怀中的锦盒瞬间便跌落了下来,且重重地砸到了她的脚面上,可她却一时惊的连疼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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