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妃睁大眼睁,还以为自个的耳朵听错了,好一会方道:“陛下是说,要亲自送灯去云州?现在就去?”
“没错。”小玄点了下头。
“陛下乃一国之主,何等之尊贵,岂可亲身涉险,且还走得如此仓促?”雪妃大惊道。
“救人如救火,令尊身受重伤,半刻耽搁不得,朕快去快回就是。”小玄道。
“陛下是要一个人去?”雪妃讶问。
“要是给别人知道,那便走不成了。”小玄应。
“这可如何使得,倘若有丁点儿闪失……”雪妃更是吃惊,心中虽万分感激,然却晓得大为不妥。
“顾不得这许多了,大军出征须诸方筹备,且阻力颇多,皇后及汤相都极力反对,一时半会无法成行的。”小玄道。
“可是……”雪妃道:“陛下忽然没了踪影,这宫中岂不大乱了,皇后娘娘定要急坏的!”
“让她急去!”小玄着恼道,想起皇后先前那恶语,心犹愤愤难平。
雪妃诧讶万分。
“我会小心的,且会速去速回,先用宝灯先将令尊的伤势稳定住,待回来再设法调兵解围。”小玄又道。
“陛下冒险救援,于妾身恩重如山,可是……”雪妃眸中泪光隐闪,哽咽道,“此处距云州远隔千余里,陛下又如何能速去速归?”
“这个无妨。”小玄道:“我有一驾宝车,可日行数百里,云州距此不过千余里,估摸三、四天便能走个来回。”
他心中断定,皇后找不到自己,非但不敢声张,多半还会设法对外隐瞒,短时间内料无大碍。
雪若心潮激涌,凝眉思量了一阵,忽尔朝他拜了下去,道:“既然如此,只求陛下带妾身一块去!”
“这……”小玄愕住,赶忙扶她起身,道:“那里可是凶险之地,你如何去得……”
“陛下乃万乘之尊尚且去得,贱妾如何去不得!”雪妃不肯起身,毅然道:“陛下孤身赴险,援救的乃是妾身父母,教妾身焉能安心作做那壁上观!”
小玄一阵迟疑。
“妾身在家之时,曾随娘亲学了些许法术医理,虽皆不足挂齿,但遇情急险恶处,或能为陛下添点微末之力。”雪妃苦求道。
“好吧!”小玄心忖这会可不是婆妈的时候,道:“事不宜迟,我们现下就动身,把宝灯送过去,争取早点赶回来!”
雪妃立时起身,道:“陛下请稍待,妾去取灯即来。”
小玄点点头。
雪若快步进入里间,唤过正忙着在帐中熏香的冰儿,低声细细嘱咐了一阵,这才取出一只白狐香袋,却是她的随身法囊,将回天灯收入其内。之前为了去雍怡宫见皇帝,穿戴得甚是整齐,心忖此去路上不便,遂拔去鬓上的玉簪珠钗,用一条飞鸾入云锦罗抹额束紧云发,再将宫装脱下,换上一身淡素衣裳,方从里间出来见皇帝。
小玄见她换了装束,虽是素衣淡妆,却仍难掩丽色,柔媚中反多了一种别样的飒爽风姿,心中喝采,同她走出阁外,瞧瞧周围,就往前庭行去。
雪若也不发问,只慢半步静静地跟着。
两人来到一个空阔处,小玄生怕骨龙动静太大,便顾不得可能被荡魔堡的人追踪,从如意囊中祭出鹿蜀车,携雪妃乘了,挥起八爪炎龙鞭,驾驭宝车望空飞起。
未及数十丈高,就惊动了一队在迷楼上空巡逻的凤翎卫,高声呼喝包抄过来。
“扶稳!”小玄轻唤,气贯宝鞭,炸出数团赤焰,四头鹿蜀迈开劲蹄,风驰电掣般朝高远处驰去,顷刻间,已将那队凤翎卫远远地抛在后方。
“好神骏!”雪若赞了一声,道:“是鹿蜀么?”
她乃仙家之后,本就见闻广博,又知当今天子不是凡人,况且还交结了许多奇人异士,见他有此宝车,并没太过奇怪。
小玄应了一声,忙中朝旁乜去,见她手笼袖中,却能稳稳地安坐座中,心中颇诧。
四头鹿蜀蹄下生风,于百余丈的空中疾驰。小玄知晓云州大致在玉京的西南方,遂辨认星辰方位,一路向西南飞奔。
“陛下可知云州在何处?”雪若问。
小玄摇了下头,道:“我们只往西南走就是,到时路上再找人问问。”
“陛下说此车日行数百里,就算半刻不停,只怕也要一、两天的工夫才能到云州。”雪若道。
“我们加紧赶路,估摸可以节省几个时辰,只是辛苦了这几头灵兽。”小玄道,“你在车上将就着睡会吧。”
“他从前何曾如此体贴过,这半月来变化好大……”雪若心中生出一阵奇异感觉,轻声道:“这路上还要走好久,陛下不如教教妾身怎么驾驭这车子,也好替换。”
“不用。”小玄摇了摇头,“这鞭子并非车子的原配,须得以真气注入,发出火焰方能驱驭这几头灵兽。”
“这个倒是无妨,妾身在家之时,也曾随娘亲修习过一阵子培元炼气。”雪若道。
“此去云州尚远,这一路需要耗费的真气甚多,你只管歇着。”小玄道。
“陛下贵为九五之尊,尚且亲自驾车……”雪若停了下道,“妾身倘若不能分担些许,心里边如何安稳?又如何睡得着觉?”
“没事。”小玄心底一阵冲动,几乎就想告诉她,自己不过是个顶冒的假天子。
“陛下就让妾身试试嘛!”雪若娇声唤道。
小玄心头一荡。这半月来,每次去栖霞宫看她,她皆冷淡以对,连笑容都甚是吝啬,又何尝有过这等娇蛮语气。
“如果妾身累了,再换回给陛下可好?”雪若坚持道。
小玄只好答应,当下将她从后座扶到前边,把八爪炎龙鞭交到她手里,再教她如何挥甩,如何注入真气。
雪若秀外慧中,过不多时,便已掌握了要领,只不知是否因为真气不济,还是功法与八爪炎龙鞭性相不合,只能发出极淡的丝缕火焰,所幸四头鹿蜀早已给炎龙鞭驯服,依旧乖乖顺从。
此后两人轮换驾车交替歇息,不时说说话儿,漫漫长夜竟似短了许多。
到了第二天,两人心皆急迫,依然一路疾驰,中途不曾停歇半刻,那四头鹿蜀果然神骏,始终未见一丝疲态。
眼见日渐西沉,小玄遥遥望见底下路过个小镇,旁边挨着个湖,空中鸟瞰宛如一颗碧蓝色宝石,除此之外,周遭百十里俱是高大怪石,宛如朝天而立的宝塔巨戟一般,景观甚是奇特。
“你饿不饿?”小玄忽问。
“不妨。”雪若应,反问道:“陛下饿吗?”
小玄本欲继续赶路,却担心把她给饿着,想了想道:“这一路急赶,怕是已近云州了,我们且去弄点吃的,正好顺便去问个路。”
“陛下说的是,这也耽搁不了多少时候。”雪妃点头应,她心里也是急欲赶路,然却生怕饿着了皇帝。
小玄当即按下车头,寻镇外一个僻静处下降,落到地上,将鹿蜀车收回如意囊中,这才同雪妃往小镇行去。
“等等。”雪若忽然轻唤一声,秀眸在小玄身上转了几转,最后落在他的脸上。
小玄见她盯着自己的脸,猛然省悟,自己戴着形猊狰狞的七邪覆,进到镇子里怕是要吓着人,还有身上的玄色纱袍绣着龙纹,明眼人一瞧便知是皇室之物,不由一阵踟蹰。
“不如陛下暂且在这里歇息,由妾身进镇子去问路和弄吃的。”雪若道。
小玄沉吟片刻,忽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你可曾见过朕的脸?”
雪妃心中奇怪,不知皇帝为何突发此问,只得应:“陛下从未在妾身面前摘除过面具,因此不曾见过。”
小玄又问:“前阵子的仙灵大会,你可有去观看?”
“妾身乃冷宫之人,未得宣召,焉敢擅去。”雪妃淡淡道。
“那就好。”小玄悄自嘀咕一声,舒了口气。
“陛下说什么?”雪妃不解地望着他。
“朕问你。”小玄道,“想不想瞧瞧朕的样子?”
雪妃怔了下。
“要不要看?”小玄笑问。
“陛下如果愿意,妾身自然是想的。”雪妃小心翼翼地应答,心中怦怦直跳,情知此事极是难得,皇帝如非对自己极其信任,是决计不肯示与真面目的,这等恩宠,宫里边似乎还没有哪个得到过。
“那好,今日便与你瞧个清楚罢。”小玄两手搭扶住七绝覆边沿,忽然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完全适应了这张邪恶的面具,非但如此,此刻心中竟然生出一种难分难舍之意,不禁暗吃一惊。
雪若屏住了呼吸。
小玄深吸了口气,心中一狠将面具轻轻地揭了下来。
刹那间,雪妃目瞪口呆。
穿透树梢的月光浸染了淡淡的青辉,柔柔地洒落在一张眉轩目秀的面容上,小玄笑意晏晏,暖如和风。
在此之前,雪妃曾经多次想像过面具后边的那张脸是个什么样子,浮现脑海中的张张面容不是凶神恶煞,便是暴戾狠辣,如若皆不是,那也至少是一张阴鸷险恶的脸,怎么都没料到,竟然是这样一张阳光灿烂的面容。
一时间,她完全无法将眼前的面容跟那个残暴恶毒穷凶极恶的天子联系在一起。
小玄笑容依旧,将外边的纱袍脱下,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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