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似乎还可以闻到太阳热烈的气味;看到田叔和狗剩在前边拉石磙子,田婶在后边把压瓷的麦杆再挑散;似乎看到了高高扬起的麦粒落下来,麦壳和尘土随风而去。
但那只是梦里,今年美丽的夏收已经结束,阳光下农人们灿烂的笑容,给它画了一个最好的句号。随之而去的还有我十岁的生日。
这几日家里的孩子们都很乖,当然他们平时也很乖。这几日更是分外的乖巧,总是偷偷觑我的脸色,拣些开心的事告诉我。让我很无奈,我知道为什么,今天是爹娘的头周年——六月三日。这样的日子总不能微笑的告诉他们:我没事吧?
刘文用早几日就请好了四个吹手,两个和尚。因为是头周年并不大办,所以只备了五桌酒席,到时候请了田婶和七爷爷家的四娘来帮忙就好。零零碎碎的规矩,也有三太爷爷指点。一切都没问题。可他却担心了几日,怕喜儿悲痛难忍。
看着小心翼翼的家人,我只能木着脸做自己该做的事。招呼客人自然有文用领着子浩。娘家也早几日和文用收拾干净了。灶间的事有田婶做主,我只要招待女客们在屋子里坐下,茶点不缺就行。
因为爹娘没有亲属,哭丧的不多。别家女眷怎么能哭我爹。我么,我一直木着脸。因着清明那回事,大家连我娘也不敢狠哭,就怕惹我伤心。一直到二舅一家过来。
“真没想到大哥会做出那种事,真是丢人。忙完了夏收,你二舅娘就要来看你们。二舅嫌丢人,没脸上刘家村来。”二舅说着竟然红了脸,本来晒得黑红的脸,颜色更重了。
二舅娘在一旁拉起我双手看,心疼的只吸气:“瞧瞧这手多长时间了,这右手还能看出印子呢。大嫂是使了多大劲,心狠的。”
我浅浅的抿一点笑抽出手:“早都好了。我们跟他们断了亲,以后舅家就只有您家了。以后我们就称呼您们‘舅舅、舅娘’。”
舅娘怜惜的摸摸我的头:“行啊。这做人啊,良心就不能坏。做了坏事总要遭报应。有财媳妇听说,大嫂在刘家村拿她做筏子,夏收完了死活闹着要分家说是:不敢让公公婆婆整天当贼防,我看有财也被说动了。这两天两口子一起闹呢。还有啊有粮媳妇家,把彩礼涨到二十两,还不陪嫁妆。有粮还非要娶。他们两口子这回日子可不好过。“
刘文用瞄了屋里陪舅舅、舅娘说话的喜儿一眼。又领着子浩恭敬的听黄爷爷三太爷爷和几位镇上的乡绅寒暄。
我对赵家那两口子的事,并不关心:“舅舅、舅娘,文用哥要去县里南和学馆读书。因为上回的事,他不放心我和孩子们在家,所以我们在县里租了个小院子,打算收完租子就搬过去。”
两口子吃了一惊,还是二舅娘先回过神:“租好了,在哪呢,贵不贵,家里银钱够用不,不够的话叫你二舅送几贯来。”“是啊、家里还有两三贯呢。”舅舅急忙接口。
舅娘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要不是你那大哥大嫂太折腾,家里何至于这么点钱!”
舅舅脸上讪讪的。我不好问到底讹走舅舅家多少钱,不过这两三贯恐怕是两口子最后留下的防身钱。
“够了,文用辞工的时候,黄东家还赠了五两银子。”
这一天忙完的时候,刘文用一个人悄悄地呆了一会:捂着胸口静静的坐了一会,子珍没事真好。
六月初九宜移徙、入宅。太阳刚出来黄叔,就领着一辆马车,两辆牛车来。二舅从毛里借了一辆牛车赶来。七爷爷也赶牛车来送。
不搬家不知道,东西真多。按我的意思:粮食全卖了,锅碗瓢盆什么的买新的。只要带上衣服和被褥就好。谁知道······
“什么?你要把粮食全卖了!这不行。民以食为天,你连天都不要了。”
“不是啊,三太爷爷,十五石麦子又重,有占地方,还不好搬。卖了在县里买面吃。差不了多少。”
“那是差得了多少的问题吗?”三太爷抬高声音,指指文用有指指我“跟你媳妇好好说下这里头的道理。十五石很多吗?当我是长辈就不许卖粮!”
我急忙赔笑:“三太爷爷,您别气。长辈里,您最亲近。您一句话我们一定照办。”
刘文用瞄了眼谄笑的喜儿,眉头没动对三太爷恭敬的说:“是。”
不仅如此······
“喜儿,那家里有什么东西啊?”田婶一边帮我收拾东西,一边关贴的问。
“没东西,就是空房子,三间正房有炕,两间倒座靠大门是厨房,连个水瓮也没有,就个灶头,另一间是空房。”我把眉儿能穿的衣服都整理出来,找一块包布。放上去。田婶过来帮我绑的紧紧实实:“那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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